(本文前為演講筆記,後為演講照片)

  進入建中的第三個校慶,理應平淡無奇、在書本的壓抑下更顯得了無新意,高三老人甚至沒有到校參加的義務。但是今年卻很不一樣:第八屆「白先勇」學長回到母校來演講。

  大家對白先勇一定不陌生,《台北人》、《紐約客》、《孽子》、《寂寞的十七歲》都是現代中文創作中拔尖的作品。隨著校長介紹白學長的背景,我心中仍舊不斷揣摩著白先勇的生命經驗:「廣西王」白崇喜大帥的兒子;出生時家中冠蓋雲集、奴婢成群;隨父親定居六朝古都南京;被日本人逼到重慶;最後路過上海、香港而後落腳台灣。一個十五歲的生命已然走遍中國南方各大城市,看著金玉繁華的樓宇步步走向國破家亡的慘境。十五歲的心,何以承受?

求學歷程

  白先勇說建中是為他一輩子打下根基的地方。建中初中部的「李雅韻」老師是他文學的啟蒙導師,也是深具緣分的終身良師。到台灣的第一年他便參加初中二年級的「插班考」,當時因為在香港受過英式教育所以英文考了一百分、國文六十分、數學三十分。因不認識注音符號之故,國文整整空了一大題。很幸運地,閱卷老師──正巧是入學後的導師,李雅韻先生──極為欣賞白先勇的作文,便給了他入學的機會。李雅韻老師本身就是一位作家,每週都在中央日報副刊發表文章。在每週一小時的自習課裡,李老師總會跟大家講述中國文學史,從詩經、楚辭一路下來,其中最引白先勇感觸的便是李後主的〈虞美人〉「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李老師是北平人,京腔真實參和著國破家亡的情感,白先勇更曾經住六朝古都金陵住過,親眼看過李煜詞中的「雕欄玉砌」,格外令人感到悲悽。自習課也成為他初中時期天天期待的日子。古中國文學的莊嚴偉大之美,便在此時見識。

  初三那年在李老師的鼓勵之下便投稿當時的文學雜誌《野風》。白先勇說,他一輩子都會記得《野風》出刊的那個夜晚,李老師請他到建中宿舍,親手送給他一本,並說「你這樣寫下去,二十五六歲,不也成為作家了?」。

  建中的老師各各對他影響至深。高三那年的國文老師天天要求學生背書:史記、漢書、古文觀止每天早自習都有默書考試,雖然當時多有怨言,長大後卻發現受益匪淺;教平面幾何的譚老師因管教甚嚴,私底下被他們取了「譚老虎」的封號;教三角幾何的楊老師,被大家戲稱為「楊三角」──〈寂寞的十七歲〉中南光中學「余三角」老師即此而來──;高三地理老師講述三峽大霸時更深深打動了白先勇的心:三峽大壩完成可以灌溉數萬頃農田,造福億萬生靈、發電量媲美歐美之後,中國可以盡速工業化擠身列強之林。滿腔的抱負與熱血瞬間與幼時經過三峽時美麗如畫的景色結合,就是三峽!一邊蓋大壩、一邊看著美麗的景色寫作!

  於是放棄保送台大的機會,選擇就讀水利工程第一志願:成大水利工程系。大一時除了工程圖學外樣樣表現優秀,工程圖學不但作業寫得辛苦,甚至導致他過年回不了家。於是偷偷瞞著家人在台南重考大學。在徵求雅韻老師的意見之後,放棄了中文系。老師表示中文系是以經學、考據學為主,要創作的話西洋文學的啟發大得多。重新追尋自己的作家夢,文學讓自己的一生從此變得亮麗豐富。

  建中老師誨人不倦、因材施教的身教更是深深影響著他。白先勇在美國擔任教授時第一堂課就先下馬威的說:「美國是個民主國家,但在我的課堂裡沒有民主。」、「中文是很難的語言。」在學生眼中,考試跟嚴格幾乎成為白教授的代名詞。

給學弟的建議

  白先勇學長語重心長的告訴我們,這個社會上學理工醫的人跟學文的人同等重要,可是多數的人常常搞不清楚方向而人云亦云。他是轉了個彎才走回文組領域,深知興趣的重要,希望我們都能忠於最真實的自己。他說,現在的年代真的自由、開放了,年輕人的選擇太多太多,有時多到旁煌反而不知所措。比起他們當年的理想主義,現在很少看到青年為追尋夢想而熱血,提醒生活在事事瞬息萬變的我們,不要忘了自己。

文學的意義何在?
  
  白先勇高中班上出了好幾位醫生,他們現在都是各領域的名醫。白先勇認為他們成為名醫的重要原因即是深厚的人文素養。醫生醫得不只是人體,更是人的精神、人的靈魂。唯有透過文學才能洞悉人的內在。
  
  文學之所以存在,是因為數千年來人類心靈的本質沒有改變。正如我們唸起《詩經》第一首「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它仍舊是世間最美的情書。正如國民政府來台,「雕欄玉砌應猶在」的感嘆仍舊精準的刺中人的核心。如果不讀莎士比亞,不可能會真正了解英國人;如果不讀紅樓夢、不讀三國演義、不讀李白、不讀杜甫,那外國人一輩子也不會了解什麼是中國人。

  文學就是了解人的途徑。學法律的要了解人、學政治的要了解人、理工最終的目的也是要服務人。所以文學是極為重要且必要的。

提問

  我第一個舉手提問:「白老師、白學長,您的作品馳名中外,也被譯成六、七種語言。我想請教的是,語言間在語境上是有隔閡的,況且您的作品中有非常多牽扯到我們中國人的歷史情感、國族文化,請問您怎麼看待作品被翻譯的問題?」

  白先勇表示翻譯的確是一大學問。《臺北人》由他親自主持英文版的翻譯,共歷時五年。他舉《遊園驚夢》中的「月月紅」為例,說明他與好友翻譯的經過:花費數十天翻閱七本字典,後來由知名翻譯家喬治高定名為「Red Red Rose」,典故是十八世紀的英國詩人Robert Burns的詩句「O MY Luve 's like a red, red rose」。

  翻譯的確困難,但好的翻譯可以影響世界。例如《聖經》、中國玄奘等人翻譯的佛經都在在改變了人類歷史的走向。

後記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倏乎而過,在場眾人也被名家風範所傾倒。白先勇說,我們現在站的這座紅樓正巧是當年上課的地方。五十多年這樣過去了,物換星移之後從台下的學生變成站在紅樓講台上的世界文學大家,跟學弟講述著中學的種種,那會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呢?如果筆者有幸,五十年後也能回到這裡跟學弟分享現在的一切,那時候的世界,會是什麼樣子呢?


照片集


↑白先勇學長 與 新任校長


↑ 71歲的白先勇;17歲的寂寞。




↑合照


↑太太太太感動(泣


↑學長一口氣幫我簽了七本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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