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人文社會科學專題研究工作坊是由教育部顧問室主辦,主要是以北一、中山、建中三校高二人社班同學所寫的專題論文為主體所舉辦的研討會。簡言之,就是上去發表自己的文章並接受教授、老師、同學、學弟妹的質詢。活動進行之前我們都會收到相關科系博士生對我專題的評論。起初我頗擔心會在台上出糗,因此想約指導老師事先跑跑攻防,並擬定初步的發表講稿──畢竟只能用五分鐘說完五萬字的篇幅──沒想到張惠倩老師只丟了一句「學辯論的人怕什麼阿」就把我打回票了。老師殊不知辯論比賽也是要準備良久方能有精采的表現。於是我只能靠自己了。

  暑假剛開始,下意識的打了好幾天電動。直到上台前一天才熊熊想起我什麼都還沒準備。我做的題目是唐代與現代法官責任之比較研究,打開博士生給我的評論,主要的缺點與質疑在於初始命題的論證,意即比較的根本:其一,為何比較;其二,選取的對象適不適合本研究主題。

  說在前面,我的研究題目「唐代與現代法官責任之比較研究」風格跟建中講演社在辯圈的名聲一樣:愛打奇襲、創新論點。我覺得這就是我們的特色吧!不被傳統束縛、思想奔放但有邏輯。這種路線是很冒險的,不是極好就是極壞,尤其在高中生做研究這塊領域上面,傳統路線傳統方法傳統思維我們是不太可能打贏研究生或是博士生的,所以在題目的揀選上就來個出奇不意,畢竟只會走風險小的路線就不青春熱血了,是吧!

  仔細思索我所受到的挑戰,評論人指出唐代是封建帝國體系,法官「責任」制度要求「負責」的對象是帝王一人,而民主國家是全體民眾。再者是我試圖以「民本」思想論證唐代法官責任制度在「民主」中做為借鏡的可能,民本與民主是兩個完全不相關的概念。基於以上評論人認為我比較的基礎有待商榷。

  這是個基本但最重要的問題。我有三個小時的時間來所如何解決問題。我的攻防點主要分為兩層。第一就是資料戰術。首先我要盡量避開「政治學」領域,因為我隔天評審的教授是徐斯儉教授──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博士──政治是他本科,為了避免班門弄斧之嫌,我仍舊以法學的角度出發,以法律為討論基礎,並丟出前人做過類似研究試圖說明這種比較在法理上的可能性。我指出,著名刑法學大師蔡墩銘教授曾著《唐律與近世刑事立法之比較研究》一書,將唐律與現行刑法做比較;中國大陸也跟我們面臨一樣的問題,我們有〈法官法草案〉,大陸則有〈司法責任法草案〉,我就依尋這個方向在國家圖書館的漢學研究室東翻西找,我發現1999年中國法學會訴訟法研究會發表〈中國古代法官責任制度之現實借鑑〉旨在總結西周到清朝的法官責任制度,並對〈司法責任法〉提出建言,此篇研究更在2000年全國人民黨代表大會、政治協商會議中被提出討論。我試圖以大陸地區的這篇研究為基礎,論證在筆者仍為高中生的限制下,試圖以此篇的研究架構為立論,並以唐律作為中國2000多年來的代表法典。

  不過,教授認為大陸現行體制跟唐代一樣,都不是民主的權力分立,因此還是無法成功回駁對我的質疑。是到如今,我只好放大絕開無雙了:進入我準備的第二層攻防。

  說來也奇妙,當我思考卡住的時候就會跑到書櫃面前隨便捻起一本書看一看、翻一翻試圖尋找靈感。順手拿起我哥送我的三民主義課本,我有了重大的心得與發現。「哇靠, 國父跟我面臨一模一樣的問題耶!」我心中驚嘆。況且我論文中提及法官責任制度包涵「考試權」行使:法官的考選與任用;「監察權」對司法權的監督界線的討論,意即監察權應該如何監督才不至於影響司法獨立。我們的五權憲法不就是 國父創的嗎?監察權跟考試權不就是 國父的獨特設計嗎?《三民主義》中提及考試權即監察權是來自「唐代」。〈民權主義第一講〉民權的想法與架構是來自孔子、孟子等「民本思想」。

  這個關乎到憲法的權力分立與架構,似乎是政治學的領域。算了,開無囉!雙放手一搏吧!

  「法官責任制度關乎到憲政的架構。一方面考試權遴選並任用法官,另一方面,責任制度由監察權來貫徹。監察權與考試權乃為我國固有的政治文化,於是 國父將監察與考試獨立於西方定義的三權之外。此外, 國父在著作中提及唐代的政治制度給了他考試權與監察權的靈感。於是當我們今天要探討『五權』這種我國特有憲政體制的弊害時,是否應該回歸到國父的本意,回到唐代制度去思索。 國父同樣從對『帝王負責』的民本,借鏡到對『人民負責』的民主啊!三民主義我國奉為圭臬,憲法第一條也說明中華民國基於三民主義,於是我的研究也有這方面的意義存在。」我在幾百個同學面前有自信的說著。絲毫沒有露出自己內心的惶恐,或許是辯論打多了,站在近百人面前也沒有顯露自己緊張或些許的心虛。

  教授愣了一下然後說:「這很有趣阿,為什麼沒有寫到paper裡呢?我覺得你的研究應該可以用政治問題來討論,而非純粹用法理的角度切入。」我心想,當然沒有寫進去阿,因為我也是前一天晚上才發現。教授「國父說的也不一定對。我不是孫中山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樣寫。但是他那個時代面臨了兩難,他要兼顧人民心中對帝制文化的慣性,還要開創民主共和,所以他當然需要一些固有文化、制度作為兩難中的過渡,不過我們現在應該沒有人還在依戀帝制了吧?」我說「但是我們還是依循的這套『兩難』的政治體系,所以我們若能更清楚現狀體制的源頭與來由,那才能根本上的去改進,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至於這場為什麼教授還我們會說這麼多的話呢?因為法律這場觀眾反應超級冷淡,都沒有什麼人要提問,導致教授一直問的窘境。其它場子都超熱鬧的,觀眾提問問到時間不夠。

  我覺得人還是要比較、切磋、交流才會不斷的進步。如果我沒有參加這次工作坊我可能不太會去思索並發現這一連串有趣的問題與攻防。

  總之充滿奇襲的一天結束了。明天下午三點結束以後,從台大殺到央大去金陵盃好好瘋狂青春一下。今晚早點睡吧,我有預感明天不會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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