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 先生的大作《台北人》中描繪了許多身在台北,但生活卻深陷在南京、桂林、上海記憶的人,作者深刻的寫下了這些「身移心不轉」人們的心靈痛苦與精神悲愴。然而,中國、台灣都還是同一個民族政治、文化疆域內的事。《紐約客》一書所收錄的六篇小說故事都發生在美國,可是總斷不了與中國、台北的牽連。時空來往之間、中西文化之間、歷史流轉之間,有多少人像書中的人物一般在夾縫中失魂落魄、沉淪遊移? 


  〈謫仙記〉中的李彤、〈謫仙怨〉中的黃鳳儀在上海都是官宦家庭的大家千金,因為抗日戰爭爆發,國共內戰接續而來,國內動盪不堪,父母好不容易把她們送出了國,寄望他們在沒有戰亂的國度努力向學,獲得更高的成就。不料卻適得其反,他們兩個就像謫仙一般,從上海的天堂貶謫到凡間的紐約;從中國的公主貶謫為洋人世界中適應不良的風塵女子。上海的繁華是他們的,而紐約的熱鬧喧囂卻顯得事不關己。李彤選擇放逐自己,賭博、飲酒、換男人,最後時空的流變迫使他在威尼斯以自殺逃避一切。黃鳳儀則變成了洋人的消費對象。
 

  〈夜曲〉、〈骨灰〉則是政治意識下民族遷移的悲劇。〈骨灰〉中敘事者的大伯與表伯不但背負了中國近代史上的重大變局,兩人之對話顯現出時代的矛盾與荒誕;悲慘與可笑。大伯是國民黨的軍官,抗日戰爭中也屢立戰功。之後也忠貞的為國民黨殺共產黨、抓民主人士,也抓過自己的表弟。萬萬沒想到之後會遭到同志污陷,還到外島做了兩年牢,最後流破異鄉,窮孑一身,只能在舊金山擺個舊書攤終老一生。而表伯是知識份子,高唱著民主的口號搞學運,大罵自己的表哥是「劊子手」,之後不幸在文化大革命中遭到勞改下放,苦不堪言。兩人在他鄉重逢,少了仇恨,同病相憐,唏噓相嘆。兩人曾經都是那麼熱血澎湃,同樣為了「愛國」而相殘,最後都操自己忠愛的政黨背叛。垂垂老矣之際,對自己的後事也有了打算,在美國這個格格不入的文化環境背景中,大伯希望將骨灰灑入大海,飄到中國也好,飄到台灣也好,也不願安葬異鄉,與「洋鬼子」們搶地盤。表伯則希望在紐約找個便宜的地方入土為安罷了。歷史的發展,時空的推移加上文化的疏離感,交織出這般血淚的篇章。 


   白先勇 先生在本書中小說的長度並不長,但卻能讓讀者心有所感,感嘆整個大時代的變局。透過人物的對話,在對比與反諷之間發現荒誕與矛盾。我想,從清末以來,這種種血淚的時空與文化變遷,是全體中國人難以忘懷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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